义妖谈 part 6
6、真作假时假亦真
由窗棂之外传来枭鸟的凄厉啼叫。
展昭在床上翻了个身，他有些疲倦，却毫无睡意，白日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循环往复，交织成一张无法理解的网。
在他出门之时，有人上开封府击鼓鸣冤，告有人偷窃耕牛，于是回到开封府之后他又立刻随着公孙先生一道去了现场，却未曾看见任何异状。牛棚的门被妥帖地锁起，食槽里放着草料和水，再过两日便是春分，要下田开耕，农人们充满着希冀，这份希冀却又一下被打碎。
在附近没有脚印，牛像是凭空消失的一般，牛棚顶上有个洞，大约人头大小，透过洞口可以看见天光，农夫说那是前些日子打雷的时候，不知从哪来的石头砸的，当时他还在庆幸没有砸到自家的牛。讲到这里之时他还是呜咽了起来，满面泪痕。
展昭心中同样叹息，于是摸出银子来让农夫再去牛马市买一匹牛来，农夫接过银子后千恩万谢，几乎将展昭奉若神明。展昭让他无需介怀，然后和公孙先生继续盘查现场，正当他捡起食槽中一片被烧焦的桂树叶时，由不知何处传来了凄惨的叫声。
那应该是人的声音，却又像是看到了世界最为可怖的东西，丧失了理智之后发出的最后的挣扎。公孙先生立刻转头询问农夫，农夫苦笑着摇头，说：“这人名叫王二，乃是有名的破皮破落户，专靠帮闲为生，听他说之前发了一笔小财，就去了城里幽兰院……想要做那等事，回来之后第二天，不知怎的就发疯了……”
展昭突然想起，纪钰坠楼的地方，也是幽兰院，而那户丢了猫的人家后院的不远处，也是幽兰院。
幽兰院，乃是取李贺的《苏小小墓》之中，“幽兰露，如啼眼”一句为名，其中花魁便是为幽兰。而这女子之事还有一段传奇，说是幽兰以前不过一个丑陋女子，面上还带着一块巨大的胎记，因着母亲是妓子自小长于行院之中，却只能以倾倒夜香为业，换一个容身之所。却有一中秋，幽兰出门拜月，第二日醒来时胎记消失，原来她竟是一个倾国倾城，才情横溢的绝世佳人，于是她便成为了幽兰院的行首，还有不少文人为她写词，只盼佳人一顾。
展昭并不是会去打听这些的人，也对章台楚馆并无兴趣，只不过是在茶楼听说书之时曾听过这一段，他记忆又向来不错，这才能将一切联系起来。他又翻了个身，突然嗅到一阵淡淡的甜香——那像是花的香气，不知从何而来，却一点点充满了整个房间，闻到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有些泛晕，于是他立刻屏息，握住剑柄将巨阙抽出三寸。
窗户响了一下，有谁从外面插进了刀片，将插销起了出来，来人的举动犹如行云流水，一看便是惯行此道道高手。月色矇昧，又是逆光，展昭无法看到来人的模样，只知道那该是个男子，他将一只脚踩在窗棂上然后翻进门来。
似乎是因为对那怪异的迷药的自信，那人并未作出提防的姿态，反而大大咧咧地走向床上的展昭。展昭眼神一冷，在他靠近之时将腿一扫，横踢向他胫骨，那人吃了一惊跳起避过，展昭借力起身，巨阙出鞘。他本意是拿下那人再问出那人目的，却没想到起身之时又是一阵眩晕。
怎么可能，我明明没有再吸入那香气了啊……展昭努力想要支撑，却依旧软倒了身子，那人躲开了展昭的剑正欲换手，却没想到展昭向着自己倒了下来。他撤了力，但也来不及躲开展昭了，于是被展昭砸倒在了地上，巨阙正插在他脖颈旁的地面上。
借着微弱的光，从极近的距离展昭看到了白玉堂目瞪口呆的脸。
现在的姿态着实有几分不雅，他倒在白玉堂的身上，差一点两人的脸都要碰在了一起，为了维持平衡他的手下意识撑在白玉堂的胸口，又因为失去力道无法支撑而将白玉堂的衣领扯开了半截。偏偏白玉堂还眨着眼睛兴味盎然地看着他，展昭努力想着自己是不是干脆昏过去比较好些。
“别费力气了，这香叫鸡鸣五鼓断魂香，就算你不闻也会透过皮肉渗进血脉里，若没有独门解药，要等鸡鸣五鼓才能醒来，”白玉堂拿着一个小瓶子，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咬开瓶塞，从中倒出一颗朱红色的小药丸向展昭嘴里塞去，“不过呢，五爷正好有解药，今天我心情好，不需要你喵一声我就能给你了。”
展昭想要抬手接过药丸，但若不是手撑着他就要倒在白玉堂怀里了，这样的丢脸程度反倒更高一些，他只能远远咬住药丸，等着白玉堂撤手。白玉堂看他脸红到在夜色中依旧能看清的模样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，也没继续玩笑下去就松了手，把展昭扶起来。
他本不擅长辨认人类的长相，但是隔着这么近，他觉得展昭长得真是极好的，令人见了就舒服，平日里以蛇的样子呆在展昭身边的时候还真没这个感觉。
相信白玉堂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，不过展昭清楚如果白玉堂真是要加害于他，在那时不必拿出药来，他才中了迷香，根本无法反抗。药丸入腹，那迷障也缓缓散开，展昭恢复了力气，来不及向白玉堂道歉便奔向窗口。
窗外空无一物，只有月下一颗桂树，其上停着一只猫头鹰。展昭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，只是半晌都不知何处不对劲，然后他转过头来拱手：“白兄星夜来此，究竟意欲何为？”
白玉堂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说：“我闻到迷药的味道过来看看，没想到展大人不愧是昔日江湖南侠，中了迷药还能跳起来扒人衣服，真是可怕得很。”听了白玉堂的话，展昭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又一次冲上了脸颊，他轻咳一声：“抱歉，白兄，方才是……是展某冒犯了，望白兄见谅。”
白玉堂整理完了衣襟，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展昭：“你到底招惹什么了？这药妖……江湖上能拿出来的也不过四五人，他们拿这药来药你做什么？”展昭摇头，他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盯上，接着他悚然一惊：“不好，包大人！”
“那包黑子好得很，整个开封府怕是就你这儿有迷药了，这是冲你来的。想是你做了什么坏事，要被人抓住了……”白玉堂笑着玩笑，突然在一片沉寂之中响起了两声响亮的“咕噜噜”的声音。
展昭沉默地看着白玉堂，白玉堂也沉默地看着展昭，两人面面相觑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。
接着展昭从桌边食盒中拿出两个酥饼，将一个递给了白玉堂，另一个自己拿着，又给白玉堂倒了杯水，他扭过头去轻咳一声：“咱们边吃边聊吧。”白玉堂接过酥饼，泄愤一般咬了一口，然后眼睛亮了起来：“一品楼的？猫儿，没想到你口味还不错嘛！”
注解：
1、拜月——不是教主，是我国古代女性们的一项活动，一般发生在八月十五，摆开桌子求嫦娥保佑。
2、鸡鸣五鼓断魂香——柳青师门的独门迷药，《三侠五义》里出现过大概两次，但是因为这是玄幻文，所以这个药的设定有些更改。
3、习武之人消耗很大，晚上要吃点夜宵很正常啊！
ps：请回去看第一章，展昭的房间前是什么树。
评论(4)